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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腊八就是年。随着春节脚步越来越临近,老公就开始天天催着买过年回家的票。在外生活了这么多年,在他心里只有回到“老家”的地方才算是过年,只有过年回家才会心安。高铁没有,卧铺没有,从天津到文登的硬座也没有,从开始售票起连抢几天没有收获,为了不耽误回家的路,只好采取迂回战略,买了从天津到济南的票再转文登,看到抢到手的回家车票,不由勾起我对曾经买火车票和坐火车的经历。 第一次坐火车是八十年代末去上大学的时候。对上初中才到乡里,上高中才进入县城的农村妞来说,大学生活是一定要有诗和远方的。于是填报志愿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地选择了离家最远的一个北方城市。临近报到的时候心里才有了一丝丝胆怯,因为第一次出门,又要到北京转车,亲人们一致决定三哥送我到北京。终于坐上火车了,有了三哥的陪伴,离别的不安心情瞬间被紧张、兴奋、憧憬的情绪所吞没。身边站着的、坐着的人群,窗外飞驰而过的草丛、树木,偶尔远眺到的房屋、河流,让我目不暇接,在亢奋状态中踏上了心中的旅程。 到北京的第二天,三哥帮我办理中转签票的同时,也给自己买了一张晚点回家的票。因为中转没有座位,要站七八个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他担忧我拿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上不去车,坚持送我进站才安心。三哥送我上车后,让我站在一个座位旁边,说这样累了可以依靠椅背替换下脚,也可以坐在自己的行李上小息片刻。 安顿好我后,哥转身下车,我心里突然一阵恐慌和不安,忙跟着追寻到门口却没看到他的身影,以为他已经出站,又回到我站的那个地方。车慢慢开动了,不经意往窗外瞅了一眼,突然看到了藏在站台方柱后面的哥哥,正满脸泪花地张望着列车,我不知哥是否看得到我,便拚命地挥手,把身子尽可能的往窗户那里凑,离别的悲伤瞬间崩溃,止不住泪流满面,哥在站台上流泪,我在火车上哭,随着哥哥的身影在我的视线里消逝,我知道从此以后,我的家乡只能在远方让我眺望,我的亲人只能在心里让我思念。 求学、工作、结婚、生子,人生序幕一一拉开,过年回家也就成了我们小家庭每年的压轴节目。“数一数一生多少个寒暑,数一数起起落落的旅途”。听着刘德华《回家的路》,从地图上目测德州到洛阳和到威海差不多的远近,回家的路却是一样的艰辛。买票、坐车、回家,承载着我们与故地来去相往的种种,交集了人生的一大半经历。 每到年关,下班第一件事就是去火车站排队买票。售票窗口买票的队伍已经排起了长龙,我在自认为最短的队伍后面刚站下,不一会身后也会拖起长长的尾巴。每个人都频频伸头向前张望,半天才移一小步,这时候谁若有加塞的不理智行为,不但会引起所有人的怒目相向,甚至招来冷言辱骂。眼看着再有两三个人就排到自己,就很紧张地盯着售票窗口,害怕售票员突然下班关窗走人,担心他们有急事离开,更抓狂的是排到你后被告知票售完了。一边等着一边祈祷这样的情况不要发生。因在德州只有过路车,买到卧铺那是奢望,能买到硬座便是奢求,就是买到无座票只要能回家也会心安。如果不能如愿买到票,那么只好明天再来接着排。 若说能春节回家排队买到票,靠的是坚持,碰的是运气,这还是小菜一碟。接下来的进站上车,才是真正地惊心动魄。那年月列车晚点司空见惯,刚开始大家都能耐心等候,当检票伊始看到乘同一车次密麻麻的人群时,人们就莫名地紧张焦躁。检完票拉着行李慌慌张张就往站台上跑,站台上情景更让人抓狂,每一节车厢门口都挤满了人,眼见之前站点上车的人已经贴到了车厢门口开不了门,人群更加慌乱,见有打开的车窗,便有不顾一切把行李捅进去,纵身攀住窗沿就往里爬的,没翻窗能耐的只能闷头死命地往有开门的车厢方向跑,车厢门口就成了肉博战的现场,人们所想所做的就是怎么能挤上车。有一年我独自一人带着儿子回家过年,就是从窗口把儿子和行李让好心人接了进去,我边跑边喊着我儿子在上面,拚命从车厢门口往上挤,最后完全就被后面蜂涌而至的人群推上去的。还有很多没上车的人着急大骂前面人的不向里挤,而车门口根本没有办法挪动,乘务人员在列车启动的最后一刻把自己塞进了车,当火车开始缓缓启动时,看到许多没挤上车的人欲哭无泪地在车下喊叫,心中暗叹自己的幸运,这真是有票也不一定能踏上回家的路啊。 但上了车一定就能安然回家吗?其实未必然。你在挤上车后才发现车厢里已是水泄不通,行李架上、座位底下、厕所里所有的空间都物尽其用地站满了人,过道里人贴人地站着,刚上车的人想往车厢里挤,而车厢里快到站的人又拚命地往门口挤,有时人整个身体会处于凌空状态,若努力往下探脚,就会踩着或软或硬不知是谁拿不走的行李。 车厢里充斥着各种声音,弥漫着各种味道,在这浑浊的环境里人们也变得疲倦又麻木,坐车真的是一种煎熬啊。享有特权的列车售货员推着售货车所到之处,人们极不情愿但尽可能地吸着肚皮,踮起脚尖,拚命让出空隙,有些快到站的乘客就会趁机跟在后面一步步往车门口移,有时与门口相隔咫尺,就是移动不到那里,到站下不了车情况时有发生。 终于到站了,已是双腿麻木,两脚肿胀。下车后就跺着双脚眼望天空狠狠地吸上几口新鲜空气,瞬间感觉一切风清日丽,一想到回家就能吃上亲人手擀的迎客面,兄弟姊妹见面围在一起聊着东家长西家短情景,瞬间也就忘记了所有的疲惫和辛苦。 不要认为过年回家坐火车惊心动魄,回来从老公家坐三个小汽车去火车站的行程也同样荡气回肠。回程的包裹总是被亲人塞得鼓得不能再鼓,即使撑破了拉链老婆婆拿针缝上也必须要把她亲手准备的东西带上。小叔子开着三轮车把我们送到镇上,看到汽车来了赶忙把大包小包往行李架上放,回头看我们还没挤上车就在后面推着我们往车上塞,车下的人希望挤上去,车里的人希望车快点开,上不了来的人眼瞅着车后面还有点空隙,希望车上的人再挤挤,但车里的人为了站立位置些许宽裕就是寸步不移,直到司机威胁不动谁也走不了时,才不情愿地往里靠靠。当汽车驶近烟台时,突然听见售票员高喊:“蹲下、蹲下”,我正不知所以然,就看见身边那些站着的人齐涮涮地蹲下。看到我还真愣愣地站着,售票员朝我怒喝两声,身边就近的人拉手拽衣服地就把我按蹲了下来。因事发突然,互相碰一下踩一脚不可避免,这时倒是都能体谅,没有抱怨的。原来前面有个交警检查站,为了不让交警发现客车严重超载,一般都采取这种措施。其实交警对这种情况应该心知肚明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因为车上乘坐的基本都是赶着回去上班的人,生活不易,且行且理解吧。 过年回家一次,回来后感觉腰酸背痛,总要休息几天才能慢慢恢复元气。当时的念头就是下个年底一定不回家了。可一进入腊月,一切都开始蠢蠢欲动,又陷入了“买票、坐车、回家”的循环。 如今随着时代的不断发展,买票不用到车站排队,网上就能搞定;普通百姓的出行有了飞机、高铁、动车、普快、客车、自驾车等众多选项,但回家的方式我们依然愿意选择火车,因为有过的曾经让我们从心里感觉安全温暖。 回家的路,数一数一生多少个寒暑,数一数起起落落的旅途……回家吧,拍一拍肩上沾染的尘土,再累也一样坚持的脚步,回家真的幸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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