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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祖籍是山东威海。 那里流传着许多中华民族可歌可泣的动人故事,像那海水一样永不停息,像神话一般令你引发出无数的暇想。 当我全家看完电视剧《北洋水师》之后,儿子激动地说去威海,去刘公岛,去看看当年北洋水师的炮台,一说起威海,我就想起了我父亲嘴里经常说起的爷爷们…… (一) 我的老家在威海的羊亭。 村子离海很近,听父亲说,我们家祖上却不是以打渔为生的,靠种几亩薄地维持生计。 我的爷爷兄弟俩人,没有姐妹,在他们还在幼年时,就没有了父亲,祖母含辛茹苦拉扯着兄弟二人,爷爷为长,二爷爷为幼。生活的艰辛使十五岁的爷爷早就挑起了全家生活的重担。父亲给我描绘的爷爷一米八的身高,黑红的脸膛,一说话就大嗓门,身高体健,力大无穷,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摔跤好手,风里来,雨里去,经常赤着脚。由于幼年丧父,家境贫寒,爷爷连一个字都不识,从没有进过学堂,他只知道没黑没白地干活,养活母亲和供弟弟读书,自已家的活干完了,就在农闲时出去打短工挣钱,他自已没有文化,深感文化有用,一直鼓励和支持弟弟读书,在村里他特别尊重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在我爷爷的努力下,二爷爷一直在三十年代的青岛大学上学,成为村里极少的大学生,这足以使我爷爷骄傲得不得了。 爷爷身为长子,特别孝顺,对寡居的母亲言听计从,看到母亲身体过早衰老,爷爷就省吃俭用,娶来奶奶,照顾老人。 (二) 一个纯朴的农民,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成了有觉悟的革命者。 一九三九年,威海、文登一带的农民曾经组织过一次规模宏大的抢盐运动,我爷爷就是这次运动的组织者和领导者之一,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成为农民运动的领导,这跟党的关怀和培养是分不开的。 抢盐运动结束以后,爷爷就被反动派当局秘密抓到了监狱,这个不屈不挠的胶东大汉,吃尽苦头,也没有向反动派当局出卖自已的同志和地下党组织,最后被关进了死牢。 那时我们家的情况悲惨极了,太奶奶在奶奶的扶持下,掂着小脚步行几十里,到监狱里去看望已判了死刑的爷爷,家里的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大姑曾经跟我说过,也就是爷爷那次的牢狱之灾,才有了后来大姑的觉悟。事情是这样的,爷爷在死牢里结识了文登的农民领袖,把自已的女儿(我的大姑姑)许配给了同一个死牢里的战友的儿子,后来他们家父子三人都牺牲在抗日前线,我爷爷就用毛驴把自已的女儿送到文登,让大姑姑照顾他一家,后来在大姑婆婆的支持下,大姑姑参加了革命。我有时想想,老一辈的共产党人,能够如此的面对人生,面对生死,面对铁窗,这是我们后来人最可引以为荣、为之骄傲的。我为有这样的置生死于不顾、充满乐观主义、视死如归的爷爷而感动极了,振奋极了,骄傲极了。这也可能是促使我在成年之后加入我们伟大的党的一个潜在的力量,一个无穷的力量。 我们的党不会忘记自已的儿女,在党组织的多方营救下,爷爷结束了历时一年多的铁窗生活,拖着满身伤痕回到了家。组织上为了长远打算,决定把爷爷家改为秘密地下交通站,姑姑们说,爷爷经常是夜半三更往外走,鸡鸣破晓才回家,风尘扑扑,为党传递着文件、通知和消息。 那个年代的共产党员是不允许告诉任何人的,包括自已的妻儿、父母。父亲说他也不知道爷爷准确的入党时间。参加完平津战役的父亲临时整编在天津住防时,才第一次给家中的父母写了平安家信,快十年了,两位老人收到信后的喜悦心情我们是可想而知的,爷爷兴冲冲地赶到天津,父亲偷偷地告诉他,“我已是党的人了”,爷爷听后哈哈大笑,“我早就是党的人了”,这父子两代共产党人的简短对话,父亲只对我说过一次,不知为什么,几十年来在我的脑海中波涛翻滚,印象那么深刻,碾转反复总是不能找到答案。当我和弟弟也都先后的加入党组织的时候,父母总是要在“七一”过生日,说是纪念我们家祖孙三代人都是党的人啊! (三) 父亲是爷爷唯一的一个儿子,但在家里却对他管教得很严,听姑姑们讲,重男轻女是家风,女儿都不让读书,只让唯一的儿子进学堂,父亲小的时候,村里没有学堂,最近也只能到鹿道口去上学,就这样父亲每天早上早起步行十几里路到鹿道口去上学,有时太奶奶不放心,掂着小脚,柱着拐杖去送这个长房长孙,晚上站在村头上手搭凉棚盼望着父亲的归来。 爷爷目不识丁,没有文化,他却坚持让父亲从小就读书,他总是说多读书长大会有用的,父亲后来在威海师范读书时,抗日战争的战火在胶东骤起,父亲毅然决然的投笔从戎,参加了革命。爷爷到处找,最后找到父亲时没有一句责备的话,只是从身上拿出两双鞋子交给了父亲,用他那宽大的手拍打父亲的肩头,说:“打完小鬼子,咱就回家去”。 姑姑们说,一到傍晚,爷爷、奶奶、太奶奶就围坐在一起,念叨着父亲的名字,不知道孩子现在在哪?还在人世吗?怎么连封信也不来呢?村子里一有八路军的部队经过,爷爷就忙起来了,村头村尾一个一个战士的看,直到目送部队远去,看不见了,才回家。抗日战争胜利后,父亲给家里写了封信,但是由于部队从营口紧急入东北参加了东北林海雪原的剿匪战斗,信也没能发出,父亲在牡丹江病危,高烧不退,最后被日本反战同盟的军医救活,这才死里逃生。 抗战胜利后,父亲的音信皆无,把家中的老人确实吓得不轻,父亲说,奶奶的双眼就是那个时候哭瞎的,那一阵子,爷爷突然衰老了很多,平日里爱说爱笑的人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了,他把我两个姑姑和一个叔叔(爷爷的侄子,二爷爷的长子)先后送到了部队,他们都参加了伟大的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那时侯,他特别爱串门子,村子里的军属、烈属家经常可以看到他的身影,他从内心多么盼望着,自已投笔从戎的唯一儿子能够活着,能够平安,能够回到他的身边,能够与家人团聚呀! 刚开始,当村里接到上面通知的阵亡名单时,爷爷总是战战惊惊的,后来村上的烈属越来越多,爷爷也就很坦然了,他后来跟父亲说,无非就是这一结果吗?我能承受得住,他一直等着,等着那个他不愿意等到的消息,可一直到全国解放他也没有等到这个消息。 (四) 全国解放以后,几个姑姑先后参军,参加工作离开了家,爷爷做为一名老党员、军属,却从不让组织上为自已派一个工,自已家的农活干完了,他就帮助烈属们去干活。我二爷爷牺牲后,全家的生活重担又都落在我爷爷的身上,他总是帮助二奶奶照顾地里的活,不让组织上操心,互助组、合作社、人民公社,他都是第一个积极响应,没黑天,没白天的干,跟年青人比着干,一直不服老。 听姑姑们说,解放以后,爷爷农闲去上山拉石头,一车一车的拉,从不让别人帮忙,硬是盖起了四间房,人民公社成立了,他把自已新盖的房子让给了人民公社,自已又搬回到原来的低矮的旧房子。他去世后,叔叔让父亲回去,说公社准备给咱们钱进行补偿,父亲说,老人家把房子让给公社住就没想要一分钱,他是党的人,我们后代能要这钱吗?一直到现在,我们从未回去向组织上要任何钱物。 我和弟弟从没有见过爷爷。 父亲结束供给制以后,有了薪金,给爷爷捎钱让他去东北享福,特别是奶奶去世后,他总是离不了故土,离不开乡亲们,几次想去我们那,都未能成行,我们家没有爷爷、奶奶的照片,我只能从父辈的嘴里了解他们的音容笑貌,但是爷爷的一生却是我为之骄傲的。 (五) 爷爷的胞弟,我们称之为二爷爷。 据考证,他是我们党在胶东早期的共产党人之一,大约在青岛读书时入的党,威海的第一个党支部是他回家创建的,并兼任第一任支部书记。 他很少回家,当时村里年青人对他除了尊敬之外,谈不上什么别的,一副典型知识分子的样子,身材也是高高大大的,但是跟我爷爷相比,就单薄多了,长年的地下党生活,东奔西忙,生活极度没有规律,使他很早就染上了肺病,在烟台病重期间,夜以继日工作,最后以身殉职,作为烈士的兄长,爷爷什么条件都没有向组织上提,在尚未解放的情况下,一直照顾二奶奶全家的生活。 听父亲讲,爷爷和二爷爷手足情深,爷爷被捕入狱以后,二爷爷从青岛赶回威海,做了大量工作,亲自组织营救,他身体很不好,是发着高烧赶着夜路回来的,爷爷一出狱,他就回青岛去了,积劳成疾病倒了,当爷爷知道二爷爷病了的消息时,二爷爷又托着病重的身子去烟台,主持胶东特委党的工作,兄弟二人在烟台相聚了,彻夜长谈,一直到亮。 爷爷入党是在二爷爷的引导下,这是毫无疑问的了。 二爷爷离开人世时,祖国尚未解放,他对身边的爷爷说,祖国解放以后,让孩子们多读书,为国出力,要对得起党……二爷爷共有三个儿子,除了大儿子早就参军(十五岁参军),其余二个儿子解放后在组织的关怀下都受到了良好的教育,成为光荣的人民教师,三个儿子共有九个孙子,三个孙女,其中六个孙子是大学生,我想这足以告慰二爷爷的英灵了。 我父亲曾感叹过,你们的爷爷要知道他的孙子、孙女都是研究生、大学生,不知怎样高兴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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