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旁的含羞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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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钢铁巨兽的脚下,在水泥沙石的缝隙里,它就在那儿了,不声不响,倔强坚强。 那是一株含羞草,蜷缩在工地一角,紧挨着临时围挡的阴影里,仿佛一个误入喧嚣世界的、怯生生的梦。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想象不出是哪一阵风,或是哪一只过往的鸟雀,将这颗渺小的种子遗落于此。它竟就在这被轮胎反复碾压、被脚步来回践踏的土地上,固执地探出了头。 它的形态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旁边是冷硬的螺纹钢,是轰鸣的挖掘机,是戴着安全帽、声如洪钟的工人师傅。而它,羽状的叶片纤细柔嫩,像一片轻盈的绿云,云卷云舒,随风摇曳。 午休时分,我蹲下来,用手指轻轻碰了它一下。 奇迹发生了。 那一片片小叶子仿佛瞬间被抽走了力气,成对地闭合、垂下,叶柄也谦卑地俯下身去,像是在进行一场迅疾而安静的祷告。它用这种奇异的方式,将自己从我这充满好奇的“侵犯”中瞬间剥离出去,缩成一团,只留下一抹带着戒备的绿意。 一个刚吃完午饭的老师傅路过,黝黑的脸上淌着汗珠,看到我的举动,咧开嘴笑了:“这草,精得很!跟个害羞的大姑娘似的。” 他告诉我,工地上好多人都认识它。休息的时候,大家会顺手逗它一下,看着它“害羞”地合起来,然后哈哈一笑,仿佛疲惫也随着那闭合的叶片,被暂时抖落了一些。它成了这片钢铁丛林里一个不言不语的“小玩意儿”,一个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共同护着的秘密。 我忽然懂了。 在这片追求强度、速度和力量的土地上,这株含羞草的存在,是一种温柔的悖论——工人们筑起的是坚不可摧的混凝土森林,而它,却守护着一份一触即收的、极致的脆弱。 这种脆弱不是软弱,而是一种生存的智慧。就像工地上的工人,外表看起来风吹日晒、粗糙刚强,可谁内心没有一块需要小心翼翼呵护的柔软之地呢?或许是对家人的牵挂、对故乡的思念、偶尔泛起的孤独。 夕阳西下,收工的哨声响起。我最后看了一眼那株含羞草。它早已恢复了原状,在晚风中轻轻舒展着叶片,仿佛白日的所有触碰都与它无关。 它那么渺小,却又那么坚韧。它用它的方式,在这片粗犷的土地上,定义着另一种生命力——不是征服,而是适应;不是无畏,而是深知危险却依然选择生长的勇气。 那一刻,我觉得它才是这片工地上最坚强的存在。它守护的,不仅仅是自己那一抹稍纵即逝的绿色,更是所有为这座城市筑梦的人,心中那片同样需要被温柔以待的天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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