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园半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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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午后,阳光透过纱帘斜斜地洒进客厅,姥姥躺在沙发上小憩,母亲从厨房探出头来,轻声说:“妈,外头天气这么好,咱们去京华园走走吧?”话音未落,姥姥已经睁开了眼睛,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去!这就去!” 院子里,母亲推出那辆陪伴多年的三轮车,车斗里垫上姥姥缝的碎花棉垫,我帮着把车推到院门口,姥姥已经换上了那件最体面的绛紫色外套。我跨上车座,母亲和姥姥在后排坐好,车轮碾过村间小路,车铃叮当,惊起树梢几只麻雀,扑棱棱地飞向远处。 京华园门前的广场上,游人三三两两。穿过刻着“京华园”三个鎏金大字的朱红牌楼,一道蜿蜒的微缩长城沿着围墙起伏,青砖黛瓦间隐约可见山海关、嘉峪关的轮廓。“快看!”姥姥惊喜地指着前方,“这不就是长城吗?”母亲笑着搀扶她登上观景台,站在城垛边,望着远处的亭台楼阁,姥姥开心地说:“咱这也是在家门口登上长城了!” 下了“长城”,走到民族风景区前,正停着一辆仿古马车,朱红车篷,鎏金雕花,顶端葡萄藤新绿的枝叶低垂,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为马车撑起一顶天然的华盖;小风车的叶片随着春风“哗啦啦”转动,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姥姥眼睛一亮,非要上去坐坐。她踩着车辕,颤巍巍地往上攀,绛紫色的衣角被风掀起,像一只振翅的蝴蝶。母亲笑着扶她坐稳,坐定后,老人家立刻端出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她朝我招手,笑容灿烂,“咔嚓”一声,我按下快门,将这有趣的画面定格。 转过一道回廊,我们发现了一架老式秋千。横木悬着两条粗麻绳,要两个人对坐,靠体重平衡才能荡起来。“来,咱们试试。”母亲拉着我坐上去。我和母亲各自坐稳,轻轻一蹬,秋千便慢悠悠地转起圈来。竹影在脚下晃动,风掠过耳边,带着春日特有的温润。姥姥在长椅上端坐,举着手机在一旁拍摄。我们不敢荡太快,就让它这么一圈一圈地转着,仿佛时光也跟着慢了下来。 母亲忽然提议去动物园看看。她说十几年前来时,这里还有猴子、孔雀。我们循着记忆里的路线找,可兜兜转转,始终没见到动物的影子。最后在一片游乐设施前停下,母亲有些怅然:“原来在这儿啊,怎么变成儿童乐园了?”旋转木马、滑梯、蹦床,取代了曾经的动物们。姥姥倒不介意,笑眯眯地坐在长颈鹿造型的椅子上,让我给她拍照。阳光透过树隙洒在她身上,银白的发丝泛着柔和的光。 漫步至景区深处,一座铜铸的弥勒佛正敞开肚皮大笑。姥姥兴致勃勃地往功德箱投了枚硬币,佛像顿时“哈哈哈”颤动,发出浑厚的笑声,吓得她往后一跳,回过神又忍不住跟着笑起来。转过假山,几只栩栩如生的动物雕像藏在树丛间:昂首的梅花鹿、嬉戏的熊猫、展翅的仙鹤,姥姥挨个合影,还非要学仙鹤单腿站立,被我们急忙拦住。“我跟你们说,我能行!”她不服气地嘟囔着,像个赌气的孩子。 离开时,已是傍晚。穿过仿古建筑群,黛色檐角切割着橘色晚霞,琉璃瓦映着夕阳,镂空花窗里斜伸出一枝玉兰。我举起手机,恰好一片花瓣飘落,被风托着,轻轻掠过镜头。回程的三轮车上,姥姥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阳光映在她脸上,眼角的皱纹里盛满笑意。 归途掠过成片的麦田,姥姥靠着母亲肩头,仍旧兴致勃勃。春风裹着青麦香气灌满车斗,这一刻忽然懂得,所谓好时光,不过是有人陪你慢慢走,把琐碎日常过成鎏金记忆的手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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